“目標的第一層束縛忽然超出了能夠進行的能量的極限，法陣的部分機能被暫時幹擾了……不過幸好，現在情況已經得到了控制……長時間的壓制不但會產生對於能量的要求，同時對於整個法陣的負荷也非常巨大……難免會出現少許混亂的現象，不過暫時還能夠克服下去，只是很難持久……晶石的消耗要比想象中快了不少，這樣下去，恐怕會對最後的效果產生不可預知的影響。”黑袍人頭也不回的應道。

“那麽你的建議呢？”扭曲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過了許久才繼續問道。

“如果不能夠長時間的壓制，那麽不妨幹脆解開……”黑袍人手中旋轉的晶球再次移動了一個方位，那種血色的光澤開始逐漸的強盛起來，周圍的景色被蒙上了一層奇異的光弧，暗金色的巨大法術符號也開始回應著，放射出點點金紅的光澤。

“現在是爆發的好機會嗎？是不是有點過於急促了？”嘶啞的聲音中帶上了一點點驚異。

“當然不是全面的爆發，而是解除最外層的束縛……這樣一來，反而可以作為一種適應的方式……主物質位面本來就不是他們合適的環境，用一撥低階的東西將環境適當的改變一下，是個很不錯的方法。”

“那樣的話，勢必會引起某種警覺……海頓的防衛力量……不，你是想要將之納入其中嗎？”沙啞的聲音稍微急促了一點：“如果是那樣，倒是未必會減少祭品的數量，反而會增加一些強度……”

“落在溫水鍋裏的青蛙更容易被煮熟……只要適當的調整，一點點留言也足夠讓局面變得更加有利……”黑袍人這個時候轉過了身，長長的兜帽下，蒼白而尖削的嘴角邊凝結著一個微笑：“比如說那條龍……也很容易出現了吧……強悍的靈魂更加容易引起他們的註意。操作得當的話，靈魂獻祭的數量上至少可以提高一個批次。達到效果的幾率也可以提升到八成以上。”

“八成……嗎？那也幾乎就是成功了……”嘶啞的聲音這一次停頓的更久，似乎在思考著許多問題，直到黑袍人走到了大殿的另外一側，才再次響起：“雷爾夫七世不是傻瓜，對於這種情況他不會置之不理的，雖然說之前我們的舉措讓他稍微感到了一點點的麻煩，不過他還分得清楚輕重緩急。更何況，上一次的事件中，‘那個人’不知為何也正好在場，如果過分的招惹了他的興趣，在法陣完全解放之前，他是有將之破壞的能力的。”

“那個家夥？他不是早就號稱什麽也不管，要好好的享受餘生了麽……”黑色的罩袍上蕩起一個小小的漣漪。“其實倒是並不奇怪，這件事情畢竟牽扯到他的女兒，他又怎麽可能不聞不問……”

“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但是我卻沒想到康斯坦丁……不知為何，我最近發現，有很多意外情況都出自他本身……或者當初的甄選有些考慮欠妥，雖然親近負能量的個體對於法陣的運行效能有幫助，但是對於智力的發展是否也有著特殊的影響？那個小家夥最近的某些行動實在是踏出了預計之中的太多。雖然我還可以控制他的行動，不過在現在這種環境之中，意外勢必接連不斷。”嘶啞的聲音忽然跳動了一下——聲調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其中的意義似乎有些不滿。

“靈魂，正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難以理解的東西之一……產生任何的變化都不足為奇。”黑袍人的聲音之中帶上了一點思索的意味，他身上的罩袍無風自動，魔法燈搖曳的光芒將他的身影投在墻上，跳動的黑色，組成了一片張牙舞爪的惡魔身影！：“不過，不必過於擔心，至多再有一個十日，我便可以做好所有的準備……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

“那樣最好不過……”嘶啞的聲音低沈了下來，最終化為虛無。

空氣之中凝結著一團變幻不定的氣團。氣團中央深幽黑暗，仿佛另一個空間，一扇通向遠方的窗。窗之中那閃爍著紅色光澤的大殿逐漸隱去，氣團也開始逐漸凝聚，並在最終落入了黑色的橡木桌上的一枚黑色水晶之中。一縷陽光斜斜的打在水晶上，給透亮的表面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一個十日……”康納利維斯公爵輕輕拈起那枚黑水晶，然後將視線投向桌子的對面：“康斯恩斯……你現在已經明了了自己的任務了吧，有什麽困難嗎？”

“沒有，父親大人。”

依舊是一身白色的少年垂首坐在桌邊，幾縷向前散落的頭發遮掩了他的表情，只是他一只放在桌上的手此刻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膚上暴起，肌肉也在不由自主的跳動著。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早已經掌握在無數只手之中。我們看得見、想得到的東西，都已經有了主人。想要，就只有從別人的手裏搶。只有踏著染滿了鮮血的階梯，未來才有保證。”鷹隼般的視線在少年的手上掃過，公爵忽然輕聲的念誦起那句格言，然後，少年的聲音也隨之響起；“這個世界的秩序……會開始崩潰，並且一發不可收拾。但是沒有法律更沒有倫理的地方，只要願意去拼，人人都有機會站上權勢的最頂點，只要意志堅定，伸手就能夠握住東西……任何一位稍具野心的男兒都該為此感到雀躍……”

康施恩斯·迪·弗裏德裏希·康納裏維斯擡起頭，輕聲念誦著。陽光之下，少年原本端正的容顏，在一個笑容之中顯得更加燦爛。

……

“契約？難怪效果會那麽好……光是有個說的念頭，居然就把腦袋炸飛，這家夥真的是以正義著稱的銀龍嗎？或者是條藍龍什麽的偽裝的？”康斯坦丁皺起眉頭，輕聲咕噥道。

“不知道是不是那條銀龍的做法。他們發放了二十張契約，每張契約允許持有者攜帶十名左右的同伴。”少年的對面，一張椅子上此刻正蹲著一只藍灰色的貓咪，正在舒服的用前爪梳理自己的毛發，但是一個甜甜的女聲卻詭異的從那張小嘴之中發出來：“而取得這個契約的條件出奇的簡單，據說只有一百個金幣而已，能力方面要經過簡單的考察，有效期為一個月……而如果有人退出，則由下一組人頂替……只要有其中的一人殺死你，那麽一組人便可以得到極為高昂的報酬喵。”

“結果二十張契約被一搶而空，沒有得到的冒險團隊都在懊悔不該猶豫不決、坐失良機喵……有興趣知道那個獎賞是什麽喵？現在道上的風言風語都已經傳說到是一座寶庫的鑰匙了喵……”黑貓擡起頭，異色的雙眼之中全是戲謔。

“沒興趣，反正沒有打動你們的大姐頭。”康斯坦丁苦笑了一下，聽著別人訴說關於自己的懸賞，這個感覺顯然不會太過良好。不過讓他感到心情更差的卻是另外的一個問題，這一招真是好算計，雖然總會有聰明人擔心這背後會不會有什麽陷阱，但顯然更多的冒險者更願意把握眼前的機會。冒險冒險，沒點風險怎麽行？

“不過，這種事情對方應該封鎖的很嚴吧，你們是怎麽知道的？”心事重重地少年想了想，試圖用言語套出些情報來。

“說上一句不掩飾的話，這個海頓城，就沒有我們打探不到的消息喵……”可惜黑貓這一次似乎聰明了不少，得意的伸了個懶腰，它晃了晃腦袋：“大姐頭說了，這是作為盟友免費得到的情報喵，如果子爵閣下還想要進一步的消息，那喵，恐怕就需要附上一點費用了……”

“康斯坦丁閣下……你在房間裏嗎？”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那個同時響起的有些中性化的聲音讓康斯坦丁皺了皺眉頭。他無奈的想起，今天，是他這個菲尼克斯中央軍事學院的編外學生第一次上課。

“好了，你回去吧……我不想讓人家看到我跟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說話，那很變態。”康斯坦丁淡淡的揮了揮手，“另外，告訴你們的大姐頭，如果想要生意，最好還是多付出些本錢。”

“有什麽關系呢？貴族之中又有幾個不變態的呢？更何況就我所知，你的那些表現，稱之為變態倒也名副其實。”黑貓譏笑道，然後縱身一躍便消失在窗欞外。

……

戰術推演課程的教室是一個長方形的大房間，長度超過三十英尺、二十英尺寬。天花板飾有淡淡的圖案花紋，裝在天花板上的燈球射出明亮柔和的光線，照耀著陳列在下方的一個巨大的長桌。

而在這桌子周圍，十幾名穿著鎧甲的年輕人正在吵吵鬧鬧——皇家軍事學院生員的實際素質並不是很高，這從那位已經學習兩年的二殿下身上就能看得出。目前的這座軍事學院，還不如說是騎士世家和顯貴軍人家族的幼稚園，從這裏畢業的學生不但充滿虛無的自豪感，而且還以處處高人一等的姿態工作著。不過，畢業生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工作，這些家夥穿著軍銜不等的制服在帝國各地放浪奢侈的混日子，據他們自己說，軍人是一種崇高的職業，軍人可不是那些政客、官僚能夠相比的。作為這個皇室的一份子，我們有責任擔起保家衛國的重任！只有帝國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出任軍職，就好像自己是神話中的英雄一樣。

當然，這座學院還是解決了不少的問題的，有著龐大建制的帝國軍隊一直缺少貴族軍官，軍部可不敢提拔平民，於是這些年輕的、趾高氣揚的、一無是處的軍校生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不過這些學生並不好打發，他們甚至跟軍部討價還價，有的嫌棄職位太低，有的嫌棄駐地太偏僻……總之，當帝國有需要的時候，這些家夥並不見得會多麽積極。

“那是什麽？”一踏進房間，康斯坦丁便已經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法術波動——那個碩大的擺放在房間正中的桌面上，此刻正幻化出一幅壯闊的風景，有高山、峽谷、激流、平原、等等等等，乍一看像是精致而微縮的模型，但是周圍那些閃爍的法術寶石，卻似乎說明了那並非那麽簡單。

“那是模擬訓練的，今天的戰術推演課程就是使用這個戰爭棋圖。”下一刻，在他身邊的萊因斯泰特王子的解釋立刻就讓少年有些呆滯：“這個巨大的戰爭模型之中，靠魔力晶石的力量發動一個大型的幻術，模擬出具體而微的戰場，然後倆個進行戰術推演的人就遵循戰場規則靠意念在法陣中發展各自的軍事力量。棋圖內所有的兵力和建築都是可資利用的棋子，棋手最終目的則是擴張自己的勢力，最終指揮大軍消滅……誒？不對吧？”

德蘭的王子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怎麽康斯坦丁閣下你竟然沒有使用過嗎？戰爭棋圖雖然制作頗為費時，但是不管是用於訓練還是戰術推演，都是非常方便的工具，我們德蘭總共也制作出了不少的……難道康納利維斯家擁有更加精良的訓練工具？”

康斯坦丁微笑不語，心中卻在嘆息……他之前的人生就沒有見到過正牌的戰爭，更別說是指揮訓練之類的事情了——不過顯然，康納利維斯家的嫡長子竟然沒有一點軍事素養，這一點即使說出去，也很少有人相信。

少年的笑容有些古怪，德蘭的王子對於此事也沒有深究的意圖，只是繼續向他解釋道“這種訓練方式幾乎可以和真正的指揮相比，不但可以代表一個人的軍事素養和對軍隊的指揮水平，又能體現他對周圍環境的調控，不能在正面戰場上取勝，卻最終靠巧妙的戰術手段拖垮對手的例子不計其數……不過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如此精致的棋圖，不愧是擁有著最大的魔法塔的海頓，條件得天獨厚啊。”

“不過，或者因為這種戰鬥方式不能夠體現出一些戰場上的特殊情況，因此大多數時候，學院之中的人都是在把他當作一種游戲……”這位擁有地龍騎士的國度的王子微微瞇起了眼睛：“不過不知是不是我接觸的太少，還是魔法的力量太過於神奇，有很多時候，我真覺得，棋圖上上演的，是一場真實的戰爭。”

“安靜，安靜，告訴大家一個不大幸運的消息，負責今天課程教授忽然身體不適，因此，今天的課程改為自修！”一個年輕人忽然匆匆的走進教室，大聲宣布道：“不過，低年級的學生可以由高年級的學生負責教授使用棋圖……”

“康納利維斯閣下。不知您是否有興趣與我進行一場棋圖上的較量？”

一個神情倨傲的青年忽然走到了少年的面前，躬身施禮，康斯坦丁皺了皺眉頭，他註意到那位菲尼克斯的二皇子殿下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不遠的地方，正帶著一臉傲慢的微笑的看著這個方向。顯然，這八成是對方派過來的一個找事的。

“你是什麽人，康斯坦丁閣下他……”萊因斯泰特皺了皺眉頭，試圖將之打發開，但是這個時候，對方那個後臺老板卻已經跟了上來。

“康納利維斯家的威名震懾大陸，你也想要”

“不過如果我記得沒有錯，王子殿下您與我之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契約沒有商定，我看我們不妨就借著這機會將之決定了吧……”少年的眼珠一轉，忽然呵呵笑道。

……

如果從氣質方面來看，這位王子殿下，更像是一個完美的軍人，他吃飯時的模樣，他站立時的姿勢，他說話時的語氣，這些細節都表明他對自己的要求十分嚴格，但是康斯坦丁認為，如果用看待王子的眼光來衡量，他是不及格的。少年記憶之中的王者，絕對不應該只是一個統帥——合格的王者還應該是個政治家，以及一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這個家夥，雖然夠狠，但是，不夠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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